27 邀宠

作者:梨鼓笙笙 |字数:5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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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湖石事件的后文几日后陆陆续续传入了程柔嘉耳中。

    涉事的两个丫鬟青薇和碧云被发卖了出去,被牵连的通房江氏被方氏禁足一月不得出门,据说官衙开印后薛靖淮也收到了去广西办差的差事,没有三个月回不了京。

    这桩事被侯夫人视为丑闻,压得死死的,这些事件也是徐妈妈小心探听来才联系到一起的。

    程柔嘉有条不紊地研磨着药材,眼睑微微低垂。

    外人不知道因由,可当时在场的人都看得分明,始作俑者,分明就是方氏——江氏的婢女也是大房的婢女,而整个大房,都在方氏的掌控之中。

    明明是方氏一手策划,到头来,她竟然毫发无损。而自己,却被薛靖谦当日那一句话变相“禁足”

    了。

    纵观那日侯夫人对方氏的态度,本不应该如此高高提起轻轻放下,那,是他开口护了她吗徐妈妈看着她一派镇定,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的模样,心间有些焦急。

    自从初四过后,世子爷就不曾踏进东厢房一步,细算起来,已经有四五日了一若在旁的房头,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世子爷年前几乎是日日都来,待程娘子如珠如宝,这几日官衙尚还松散着,也没什么大事难道,那日的事还是在世子爷心中留下芥蒂了?

    不免又要再劝程柔嘉去和世子说几句软话,免得真失了宠。

    身着豆绿色杭绸褙子,牡丹髻上戴着莲子米珍珠发箍的女子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世子爷若真厌弃了我,我巴巴地往他那里凑,只会让他更心烦。”

    却心知肚明不是因为薛靖谦认为她“不洁”才不来她这儿。

    是因为她害方氏受了伤,心中正恼她吧。

    那让他消气的办法,兴许就是让她这个受害者主动去和方氏赔礼道歉。

    她做不到。

    徐妈妈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暗暗盼着世子爷早点能想起从前程娘子的好来。

    大这日夜里,徐妈妈忽地快步进来将程柔嘉喊醒。

    “什么时辰了?”程柔嘉有些懵,下意识地问。

    昏暗的灯烛下,映着徐妈妈焦急的脸:“娘子,夫人忽然发起热来,盛女医不在府里,夫人身边的于妈妈想起您会医术,想让您帮忙先看看。”

    “世子爷呢?”程柔嘉猛地清醒过来,边穿好中衣边下了床。

    “可巧世子爷今日和陛下手谈棋局,又教了大皇子几招兵法,说得尽兴就被陛下留宿在宫中了…”

    想起那日在园中侯夫人待她的好,程柔嘉没怎么犹豫就拿出了医箱,穿了一身家常的衣物披了件狐皮披风就出门了。

    于妈妈正在那头的廊下急得团团转,见她来了,眼睛一亮:“娘子来了,可快些,夫人难受得紧。”

    程柔嘉点点头,边走边问侯夫人的情况,知道于妈妈已经拿着牌子派人去告知宫中了,暗暗松了口气。

    侯夫人是薛皇后的亲生母亲,娘娘知道了此事定然会很快派太医来,她只要在太医来之前稳住侯夫人的病情,应该就无碍了。

    到了闻樨山房,四处灯火通明,小丫鬟们屏息站在廊下,几个大丫鬟则面色焦急,脚步都有些不稳。

    侯夫人戴着抹额散着头发,脸烧得很红,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她附耳细听,依稀能听到“沈氏”两个字。

    应是烧得意识不清开始梦魇了。

    程柔嘉不再耽搁,拿出银针准备施针,于妈妈的脸上却现出几分犹豫。

    人都说医者越老越可靠,她这也是病急乱投医,才想起程娘子来。可程娘子年纪这么小,若是下手没轻没重反倒伤到了夫人,她可怎么好跟皇后娘娘和世子爷交代程柔嘉看出她的犹豫,笑了笑:“妈妈不必担心,银针我从前也是用过的,治好过其他病人,不是随意邀功在夫人身上试验。”

    于妈妈想起这程娘子平日里的谨小慎微,动摇了,片刻后,终是咬着牙点头:“那就劳烦程娘子了。”

    程柔嘉在角灯下为侯夫人施了针,又亲自打了水为她换了一块帕子,拔针后侯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了过来,于妈妈一摸额头,果然烧消退了下去,立刻就拉着程柔嘉感恩戴德地道谢。

    她含笑点头,提笔写了方子让闻樨山房的丫鬟去熬药,便听见有小丫鬟高兴地进来禀报:“妈妈,世子爷那边已经知道了,正带着太医往回赶,提前派了人回来送信,算算时候,应是一盏茶之后就会到了。”

    于妈妈大松一口气。

    程柔嘉见状就要告辞,于妈妈却笑道:“大半夜的将您叫过来劳烦您了,不若今夜您就先在旁边的暖阁里歇一晚上,免得再奔波,况且太医究竟是外男,夫人夜里病情若还有反复,也好让您及时看看。”

    果真是忠心耿耿。

    程柔嘉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含笑应了,带着阿舟去了暖阁安歇,和衣而睡。

    大骑着马飞驰回来的薛靖谦带着几乎被摇散了骨头的老太医匆匆进了门。

    老太医只略微把了下脉就大松一口气:“夫人已经不发热了,没有性命之忧。”看向薛靖谦的眼神就有些不善:这么焦急的把他这把老骨头带过来,他还以为侯夫人不好了呢薛靖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看向于妈妈:“不是说娘高烧不退吗?

    JJ于妈妈此刻完全放下心来,眉眼舒展,想起这几日院里丫鬟说起的程娘子失宠的闲话,也刻意地要在世子面前抬一抬她:“多亏了程娘子,若不是她及时来给夫人施了针,只怕夫人此刻仍是高烧不退。”

    阿元?

    薛靖谦不意能在此听到她的名字,默然地将桌上隽秀字迹的纸张拿起来。

    是张药方。

    “是程娘子方才开的药方,还没来得及让丫鬟去熬药。王太医,您也看看?

    J白须的老太医摸了摸胡须,对着角灯看了片刻,有些赞赏地点了点头:“这药方开的没什么问题,照着抓药就是。”

    人仰马翻的闻樨山房终于静谧下来,薛靖谦不放心母亲的病情,将太医留在了外院歇息,自己在床前守着母亲。

    越发毫无睡意。

    想起于妈妈若有所指的话,他忍不住抬起脚往开着门的暖阁的方向走了两步。

    隔着紫檀木底座的谷风屏风,依稀能瞧见里面床榻上女子恬淡又安详的睡颜。他凝视了良久,直到里面守夜的阿舟翻了个身出了些动静,才垂下眼退了出去。

    快到天明时,侯夫人醒了。

    薛靖谦给母亲喂了药,才见她意识慢慢清明起来。

    @正要开口问是怎么一回事,却见母亲已神色呆滞地开口:“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了,我还会梦见沈氏。”

    明明是平静至极的言语,薛靖谦却听得心头一颤。

    沈姨娘是母亲和长姐心头的一根刺。

    他原以为,圣上登基之后,母亲已经慢慢看开了,却不曾想,还会被一个过世的妾室压得郁结在心,又生了一场病。

    侯夫人是在初四那日,开始不断地梦见沈氏。

    脑子里都是薛靖淮被册封世子,方家上门来退亲,方氏转嫁了薛靖淮,而她可怜的儿子远在西北音讯全无生死未卜,沈姨娘虚情假意地来探病,实则在她耳边极尽恶毒地诅咒她的一双儿女的画面“谦哥儿,把薛靖淮那个孽种分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他。”侯夫人抓着薛靖谦的手,眼眶有些发红。

    “是。”薛靖谦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对于薛靖淮,他的恨更多的是来自于母亲的恨和父亲的偏心。至于与方氏的婚约,实然心中并没有太多涟漪在西北风餐露宿性命垂危的时候,他脑子里一次都没有想起阿嫣的脸,他对阿嫣,终究是只有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之情。

    当初留下薛靖淮在府里,一面是因为陛下希望薛家家和万事兴的意思,一面也是想让偏心的父亲亲自对昔日宠爱的庶长子赶尽杀绝父亲那么聪明又那么自私的人,连深爱的沈姨娘都可以弃之不顾,生生地用对池姨娘的宠爱气死了她,又何况是一个前途渺茫的儿子?

    这些年对薛靖淮的折辱也算够了,偏偏他还不死心地一面借着他的光一面想报复他,竟敢对阿元动手想到园中那一幕,薛靖谦的目中不由又含了一丝怒气。

    病了一场的侯夫人力气不多,说完这番话便面露疲乏,薛靖谦见母亲不再有发热的迹象了,服侍她安睡下,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分家两个字说起来容易,要办成,可得花不少的功夫。

    “去请侯爷到外院书房走一趟。”他负手吩咐母亲身边的大丫鬟。

    父亲装疯卖傻不是一日两日了,说着要求仙问道,实际上那些吃了可能中毒的丹药,一粒也没入他的口。

    他暗暗摇头,余光落在一旁暖阁的窗纱上,想了想,还是抬脚离开了。

    承平侯府因为沈姨娘,已经乱了那么多年,至今仍有伤口在众人心间。有些规矩他本应该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应该有例外。

    大侯夫人病后的十余日里,程柔嘉时常去探望,亲自给侯夫人喂药熬药的事没少做。

    薛靖谦每日也会去闻樨山房请安,可巧的是,两人一次也没有碰上过。

    徐妈妈日益增长的焦急几乎写在了脸上。

    世子爷这都有十余日没踏进东厢房了,府里关于程娘子失宠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程娘子面上瞧着是上了心,日日都去侍奉夫人,像是想从对夫人的孝道重新拢回世子爷的心,可偏偏在夫人面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世子爷此举像是在避着程娘子,程娘子也并没有想招儿在侯夫人那儿“偶遇”世子爷就连侯夫人,在程柔嘉连着去的第十日也忍不住开口:“丫头,你若是想拢住谦哥儿的心,就该多去他面前晃悠,老在我这个老婆子跟前转,这算什么事啊?

    程柔嘉笑得坦然:“妾身只是想给夫人尽孝道,若是世子爷想让妾身侍奉了,说句话便是了,这种事,哪里有妾身置喙的余地呢?"

    侯夫人连连摇头。

    看上去是个软和没脾气的,实则是个敢晾着谦哥儿的。至于什么失宠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那日若不是她去得及时,她真怕谦哥儿一个没忍住拿刀杀了薛靖淮那个孽种,幸好…把那孽种早日分出去,可保家宅安宁。

    出了山房的大门,红绸忽地看向她:“姑娘,世子爷若是一直不来您屋里,小少爷的事情,要怎么办?”

    程柔嘉脚步一顿。

    这几日府里的捧高踩低已经渐渐现出了眉目还在冬日,管炭的婆子却开始借口府里的银炭不够了,给她们送来少了能呛死人的湿木炭;灶上的婆子也不似从前那般殷勤,送过来的饭菜不是凉了就是短斤少两,她需要多加许多银子,才能吃得上热腾腾的饭菜侯夫人并未刻意在下人们跟前抬举她,兴许也是在敲打她,想让她主动和薛靖谦低头。

    但最要紧的事,她年前在薛靖谦面前提的为小弟延请名师的事情,初四的时候薛靖谦还没有给她定论,而程昱之的事,若她一直是“失宠”状态,恐怕也不便派人到府外打点程柔嘉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做了决定,附耳在红绸耳边说了几句。

    红绸点了点头,立刻顺从地重新折回了山房。

    大夜幕低垂,深蓝的夜空中只有寥寥几颗星子。

    提着八角宫灯,莲步慢移的婢女身着宝蓝色绣桃花的比甲,梳着交拧的双丫髻,虽低垂着眉眼,却难掩殊色动人。

    新提拔上来守书房的小厮立刻警铃大作,想起师父的谆谆教诲:“世子爷最厌恶那些心术不正想一飞冲天的婢女,外院的书房,是不让侍女进去贴身服侍的.…”

    立刻面色不善地拦下来:“什么人?这时候来书房干什么?

    JJ被拦下来的婢女面上微微有些惊讶,旋即笑意更浓:“奴婢是侯夫人身边的,侯夫人说世子爷忙着分家的事,实在辛劳,便让奴婢来送碗参汤给世子爷补补身子。”

    那小厮打量了一下婢女衣襟上小巧精致的木樨花,点了点头。

    师父教过他,侯夫人身边的姐姐的确是都会在衣服上绣上统一的木樨花的。

    便放了她进去,但仍是警惕:“送了汤就赶快出来,免得多生事端。”

    “侯夫人交代了,要亲眼看着世子爷喝完才行。”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那小厮不由心神一荡,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让开几步让她进去。@薛靖谦正低头看着一沓文书,手里的毛笔不停地在上面批注勾画,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头也不抬地淡漠道:“什么事?”

    却是一个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娇柔声音:“世子爷,夫人让奴婢给世子爷送一碗参汤来。”

    门口的小厮竟然将女子放进来了。

    薛靖谦微微皱眉,但想着是母亲身边的人,到底不好发火,随意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出去吧。”

    那挡住泰半烛光的身影却没有动弹,有些犹豫地开口:“世子爷,夫人说要让奴婢看着您喝完的”

    薛靖谦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放下毛笔,手伸向食盒里的汤碗。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却忽地轻手轻脚地从背后抚上他的肩,那声音又道:“夫人说了,送这汤的意思,就是让世子爷知道,是时候该安歇了”

    开口说话的婢女说着就大胆地拢住他的后颈,要坐在他怀中。

    目不斜视的薛靖谦青筋直跳,终于确定又是个刻意来勾引他的婢女,忖度着母亲不会再随随便便送人到他身边,怒气便在目中现了出来,垂眼去看那婢女,满腔的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是你?

    JJ婢女装束的美人双目含情,乌黑的青丝堆落在他襟口,不施粉黛的脸上仍旧晶莹剔透,表情恬淡温和,面孔如清雅的梨花般素净温柔,气息扑在他的脖颈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尤其是这一身紧身的婢女服饰,更将她的身量衬托得更加诱人,细细的腰肢不盈一握,仿佛只要他稍一用力,就会将这珍贵的瓷娃娃弄碎了…

    “世子爷不愿见妾身,可妾身却想见世子爷,如此,就也只能巴巴地来见您了。只求世子爷不要责罚妾身。”她的调子透出了十足十的委屈,往日里亮晶晶的眸子泛起薄雾,犹如被掬起又破碎掉的月光,星星点点,令人沉迷。

    薛靖谦多日的固执顿时被击碎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摩挲她的腰窝,似是漫不经心:“哦?那你可知我为何不愿见你?

    JJ湿润小巧的红唇被贝齿轻轻咬住,现出几分紧张和无措:“妾身不该和大奶奶争执,伤到了大奶奶,让世子爷不快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薛靖谦忍不住发笑。

    见他笑了,程柔嘉反倒有几分愣神,有些羞恼地推他:“您笑什么?

    JJ男子越发觉得好笑,竟埋在她衣襟前低低笑了起来,闹得她浑身不自在,嘟着嘴推他。

    薛靖谦觉得这小猫实在笨极了。

    摸不准他的心思,胡乱地吃着飞醋,却还是舍不得他,委委屈屈地过来“道歉”,只盼他能对她多一些怜惜可他对她的怜惜,实在是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多得他有些害怕了,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走上父亲宠妾灭妻的老路,将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的承平侯府再度搅得家宅不宁他那日实在是惊诧极了。

    哪怕是从前在班师进京的路上听说了阿嫣退了婚又嫁给他最嫉恨的薛靖淮,他也没有生出要杀了他的心思,只是想对他百般折辱,好让关切他的母亲和长姐出了这口恶气。可那日瞧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和散乱的发髻,他却是真的动了杀意。

    如若母亲不来,他可能真的会在假山那里杀掉薛靖淮,然后陷入言官无尽的弹劾中他对她的宠爱,似乎早就超出了“宠”这个字,向着另一边无限地靠近。

    所以才会自欺欺人般地,故意说了“身份”这个词,提醒她,也提醒自己。又故意冷落着她,想让自己静一静偏偏又遇上母亲的病,他想到沈姨娘过去跋扈的种种,只觉得自己是犯了天大的谬误,不该把她放到这么重的位置。

    但,阿元不是沈姨娘,自来到他身边,她从没有惹是生非恃宠而骄过,不管是他乳娘的侄女、三婶娘还是故意挑事的阿嫣,她都心知肚明缘由却从没有主动构陷过。甚至在他冷落她多日的情况下,夜里去为他母亲诊治,让母亲免受了许多苦楚,又在母亲病中亲自服侍喂药熬药她的眼里心里,从来只有自己这一桩要紧的事。

    如此温顺柔弱,倘若他再不待她好,她又能指望着谁?

    薛靖谦的心软得厉害,抬起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温声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了,吃些莫名其妙的醋。”

    吃醋?她吗?

    程柔嘉心中不以为意,也不知道薛靖谦否认的话是真是假。

    但薛靖谦今夜的态度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她自然要乘胜追击,把此间事了了,便攀着他的脖子,温温柔柔地贴了上去:“是阿元愚笨,猜不到您的心思.…那阿谦哥哥您还生气吗?”

    床笫之间才会勉强出口的称呼小心翼翼地被提起,薛靖谦眸中情绪翻滚,一言不发地将人横抱起来入了内室休息的大炕上,看了看她身上侍女的衣裙,只觉得极不适宜她,却格外显得娇媚诱人,于是信手将那衣衫撕开丢在一边,在她耳边道:“以后再不许穿这样的衣服。”

    玉人在他怀中被禁锢得脸色绯红,闻言却眨了眨眼睛,轻轻柔柔地道:“可是,阿谦哥哥不是很喜欢吗?”

    薛靖谦听得眉心一跳,将她逼到大炕的一角,便扶住她的腰肢吻了下去。

    门外的小厮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那婢女出来,心道不妙,急急忙忙地敲门:“世子爷,可要小的将人请出去?"

    见里面无人应声,竟还推开门要走进去,只是脚还没踏进去,一个茶盏便落到了他靴面前:“滚出去。”

    女子压抑的吟哦声也从内室传了出来。

    那小厮立刻明白过来,涨红着脸匆忙退出去关了门,擦了擦额头的汗。

    侯夫人竟然送了人来伺候世子爷.世子爷竟然还真碰了她想起那丫鬟的天香国色,又释然地舒了口气:也是,长成那模样,这世道也只有贵人身边才能容得下了。

    只是心头的大石还没放下多久,忽地又有灯光慢慢靠近书房这边。

    一身青莲色衣裙的婢女蒙着面纱提着灯过来,细声细气地道:“这位小哥,烦请您通禀,奴婢是夫人身边的,来给世子爷送些糕点。”

    小厮瞪大了眼睛。

    这侯夫人一晚上送了两个人过来服侍将军?

    大程柔嘉看着面前有些薄怒的男人,忍不住低低发笑。

    方才正到关键时刻,谁知道那新来的没眼色的小厮直接推门往里闯,把威风凛凛的定远大将军吓了一跳,差点刚兵临城下就溃不成军薛靖谦气得咬牙,捏着她的下巴:“你还笑,我这还不是怕人看见你的模样”

    “那就多谢世子爷了。”她媚色流转,却有几分挑衅之意。将军望着美人,浑身燥热,正欲再度攻城略地,门口又传来那小厮颤颤巍巍的禀报声:“世子爷,夫人身边的姐姐,来送糕点了。"

    内室的二人俱是一愣,程柔嘉酡色的面颊上就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呀,世子爷的书房,夜里竟然还这么热闹。”

    薛靖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捏了捏她的脸:“少胡说。”就准备冷着脸让人把来人赶走。

    如珠贝般亮泽的柔荑却分出纤纤玉指堵住了他的唇,他惊讶地看过去,却见她嘟着嘴笑道:“夫人可没这么闲,世子爷难道就不想知道,第二个如此胆大包天的人是谁?”又在他散开的衣襟处打着圈:

    “还是,世子爷心里有鬼,不敢让妾身见?

    J薛靖谦哪里有什么旁的心思,只想将无关的人早些赶得远远地,好让这伶牙俐齿的美人溃不成军地哀求他,但想起此事恐确实有蹊跷,且面前的人儿又是个爱吃醋的,只能强压下心头的燥意,整理了下衣物,走了出去:“让她进来。”

    程柔嘉不意他动作这么快,有些慌乱地下了大炕,躲在他站着的屏风后面,披着他架子上的一件外衣她穿来的那件,早就不成样子,什么都挡不住了。

    门口的小厮听见那话,惊了一下:没想到,世子爷这么会享受师父的教导根本都是错的啊。

    面色怪异地将来人放了进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守在门口,决定对什么声音都充耳不闻。

    薛靖谦立在那里,淡漠地看着来人,等着她摘下面纱。

    那婢女瑟缩了一下,好半天,才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轻轻取下耳边挂着的面纱,露出一张容貌姣好的面容。

    程柔嘉乌发散了泰半,躲在屏风后面,也悄悄地往外看。这一看,她就不由睁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方玉嫣!

    难不成…他们早就有苟且了?

    屏风前端方立着的薛靖谦一看也有些慌了方才才和阿元解释过,阿嫣怎么忽地来了这么一出,他这可怎么解释得清楚啊!

    脸上就带了冷漠与疏离:“夜已深,大嫂穿成这样来我外院书房恐怕不妥,尽早离去吧。”

    方玉嫣眼眶一红,却是什么话也没说,便将外面的褙子解开,露出里面让人面红心跳的亵衣来亵衣的领口开得很低,如羊脂玉般的臂弯在空气中瑟缩着,修身的亵衣只留了两根细细的肩带,瞧着不再像亵衣,倒像是孩童穿的肚兜。但穿在一个已为人母的少妇身上,极为香/艳迷离。

    程柔嘉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找身衣服出去了。

    薛靖谦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如此,立刻将地上的衣物拾起来递过去,看也没看她:“阿嫣,你自重。

    我对你,并无半分男女之情。”

    方玉嫣面色僵硬了一瞬,像是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这么羞辱地站在他面前,他竟然不为所动,没有半分情动的模样,忍不住上前一步,就要环住他的腰。

    薛靖谦冷冷道:“你若再放肆,我便直接喊人进来了。”

    她瞪大了眼睛,泪珠一粒粒往下落:“谦哥哥,你怎能如此对我?

    y她知道她今夜要做的事情是要被浸猪笼的,可正是打定了主意他不会那样对她,才会冒险前来。

    薛靖谦默了默,见她不再造次,便叹了口气:“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行事能不能不要这般任性?不为旁的,便是为两个孩子,你也不该有这样出格的心思。”

    谁知这话却让泫然若泣的女子升起了一丝希望,她望着他,温柔地开口:“谦哥哥,你是在乎旁人的看法吗?你放心,我不求名分,只想你能再看一看我。”

    她知道她今日是疯了。

    初四那夜,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薛靖淮在床笫间对她极其粗/暴,不顾她的反对也丝毫不理睬她以娘家为依仗的威胁,甚至后来被派到外地办差,临行前与她拌嘴还打了她一巴掌她心知他是因为那件事恼怒她,但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升起恨意。

    如若不是沈姨娘对她们方家出手,她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地当上谦哥哥的正室,成为世子妃,再成为侯夫人而不必委身于一个庶子,在娘家和婆家两面受气,更不必看她曾经心爱的少年,将旁的女子捧在心尖上日夜欢愉但世子竟然不再碰那个贱婢了。

    她的脸色一日日的好转,心里的念头一日强过一日一她想要去验证一下,他这么多年不娶妻,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有她?

    薛靖谦叹了口气,淡漠地望着她:“阿嫣,你本不该有这样的执念。”接下来的话让方玉嫣浑身发颤:“大觉寺,不是你主动邀约薛靖淮的吗?

    J原来,他都知道。

    她一直以为在他心中,她是被逼无奈嫁给薛靖淮的。可他竟然知道当年的旧事,那,此刻的她,在他心中是不是就是个荡/妇?

    “你听我解释”她有些无力的开口。

    “阿嫣。”芝兰玉树的男子负手而立,眉眼沉沉:“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确实没有过男女之情。

    当年母亲喜爱你,给两家立了婚约,我虽并不心悦你,但你若嫁给我,我也会真心实意地厚待你。只是,是你自己主动选择了薛靖淮,我虽不会因此迁怒你,但你知道,我们二人天生对立,你既然并不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选择了他,那我们幼时的情分,自然也是一笔勾销了。"

    方玉嫣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但还是紧咬着唇,重新穿上了衣衫,蒙上面纱,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刺骨的寒风吹得她瑟缩了一下。

    他说的没错。

    当年方家,的确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她在所有办法中选择了一个看似风险最小的一个,她始终是在趋利避害,对他的真心,并未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

    今日,似乎也同样是如此。她只是在不甘心自己多年的经营收益甚微,想要在功败垂成的最后一刻,寻求一线生机。

    大书房里恢复了寂静。

    程柔嘉披着外衣站在屏风后,见他进来,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

    她没想到他会在她面前说起被方氏背叛的往事纵然他真对她没有私情,可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心中哪里会没有傲气?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一面是让方氏死心,一面也是想让她安心吧。

    薛靖谦见她在烛光下的神色,竟然隐隐有几分怜悯,不由挑了挑眉,心思一动,索性将人抱到了书案上,咬着她的耳垂:“继续。”

    冰凉的书案惹得她瑟缩了一下,小声地哀求:“别.别在这里,若是有人进来JJ“放心,不会的。”他低低一笑。

    门外的小厮早在刚才方氏出去时就被他打发走了。

    桌上的墨汁盛得有些满,旁边就是薛靖谦方才整理的文书,她担心墨汁会溅出来毁了那些文书,只好抓紧桌角,珠贝般的指甲抠着边缘,压抑着呼吸和声音,任由背对的将军毫无阻拦地攻城略地。

    到底是没能保住那一叠子文书。

    墨汁溅撒得到处都是,桌上价值不菲的笔架和毛笔凌乱地掉在地面上,混在地上凌乱的衣裙中间,瞧得人面红耳赤。

    程柔嘉伏在大炕上,有些可惜地看着外面的书案:“将军又白忙活了”

    薛靖谦很满意她关切自己的模样,低头在她颈窝处亲昵地蹭了蹭,笑道:“不妨事,在薛靖淮回来之前准备好就行。”

    美人闻言又看向他:“大爷被外派,是世子爷的手笔吗?

    J男子眼中就更柔和了几分:“你说呢?

    JJ不把他扔出去,真怕哪天想起那日的事又忍不住想杀了他。

    便见她面色娇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的唇上轻轻贴了贴:“那,妾身就谢过世子爷为我出气了…”

    屋外寒风烈烈,屋里的人却是滚烫的,难舍难分的,触碰后的分离如同干柴旁蓄意点燃的烈火,小\小的隔断根本无济于事,反而只会让木柴烧得越发的旺,经久不息,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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